王澍: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有点孤独主义


发布时间: 2017/12/25 12:23:10 被阅览数: 5457 次
 

王澍,他是普利兹克建筑奖首位中国籍得主。1963年11月4日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市,中国美术学院教授。1997年与妻子陆文宇成立业余建筑工作室,致力于重新构筑中国当代建筑的研究和工作,并体现在他的作品宁波博物馆、宁波美术馆、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垂直院宅、杭州南宋御街综合保护与改造等一系列作品中。

 

 

因为儿时在新疆生活,所以王澍看到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应该看到的东西。他在自己的建筑文化随笔集《造房子》的自序中写道:我喜欢那种跟土地的关系。辽阔的土地,土地的气味,庄稼的种植过程,种植与收获,我都有极大的兴趣参与。

2012年,王澍获得了世界建筑界的最高奖项“普利兹克奖”。当时媒体对这个奖的描述是“建筑界的诺贝尔奖”——在那之前,除了专业圈子外,国内还鲜有人知道这个奖项。在这之前,他走过了几十年“叛逆征途”。

 

这学生也太狂了

1997年,王澍参加东南大学八十周年校庆。

一位老师见到他时说:“你这个人变化很大,你一点也不酷啦!”

王澍问:“我原来怎么样?”

老师回答:“原来啊,你在东南的时候,每次当你从走廊走过来,我们都感觉不是一个人走过来,而是一把刀走过来,那把刀带着寒风的,大家都会不自觉地避开。”

上个世纪80年代末,王澍在东南大学读书。

大一时,他作为建筑系的学生代表,去听校长训话。当时的校长是钱锺书的堂弟钱锺韩。他在训话时,说:“你们不要迷信你们的老师;你们的老师可能前一天根本没备课,你要认真准备的话,用三个问题一定会问到他台上下不来的。”钱校长认为,好学生就应具备这样的心态,而不是那种听话、只拿高分的学生。

也许是受了这样的指点,王澍在大二就公开向老师宣布:“没人可以教我了。”然后便进入了自学状态。

毕业那会儿就更张狂了,他写了篇论文,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名,《死屋手记》,影射整个学校的建筑系和整个中国的建筑学状况。

用一位老师的话说,就是,“这学生也太狂了”。

结果论文答辩虽然全票通过,但学校却没给学位。

后来,王澍回顾这段时期解释说:“人生一世是很短暂的。我年轻时会站在街边看,指着街头行走的人,说这些人已经全部死了。可能很多人觉得我非常极端,算是一种孤独英雄主义吧,但我觉得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有这种状态,对存在、对真理、对人性要有一种追求,这样才会有力量支持你在年轻时走过人生很重要对一段旅程,也是自我实现和锤炼的旅程。”

 

 

王澍的间隔之年

1992年春,新一轮改革开放开始,仿佛遍地是钱。这是建筑师的大好时光。但就在这时,王澍却选择了退隐。他还没有想清楚做什么,就不敢做了。“我不想做很多东西来祸害这个世界”。

在《造房子》这本书的自序中,王澍对这段时间有过非常诗意的描述:“我晒太阳,看远山,好像想点什么,好像没想什么。我能这样过整整一天。你能看到,春天,草变成很嫩的绿色,心里一痒。当我用一种缓慢的、松弛的、无所事事的状态来看它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无所事事是很难学的一门学问。但我逐渐学会了。无所事事时,突然间脑子里有东西闪过,站起来,一提手,把该画的东西画出来,再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憋着想,这样还是那样。”

大师总保持有某种警醒。同为普利兹克奖获得者的日本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在日本经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期的“泡沫经济”时期,也提醒自己和商业性建筑保持距离,不要卷入金钱游戏。

王澍将之称为“忘却”的阶段。他和妻子逛逛西湖,喝喝茶。他看书,但不看任何与建筑有关的书。他向工匠学习,学着动手做事情,那是学校里没有教的东西。

在那段“隐匿”的日子里,王澍自觉心性被滋养。看待人、看待自然的眼光,开始发生细腻的变化。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最适合自己的东西是哪一种:中国园林。

 

 

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

王澍的传统文化素养极为深厚,他的基本理念和审美便来自于宋代山水画和明清园林。

 

《容膝斋图》 元/倪瓒

 

同样是看山水画,王澍从这幅《容膝斋图》里,看出的是中国传统文人的价值观:

“建造一个世界,首先取决于人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在那幅画中,人居的房子占的比例是不大的,在中国传统文人的建筑学里,有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情。”这个比造房子更重要的事,就是自然。这是王澍建筑理念的重要基础:重返自然。

他无数次地去看园林,领悟到中国传统文人的情趣——“以小见大”。一座假山,自下往上有三条互不交叉的道路,都可以到达顶端。王澍从中得出的经验是:循环往复,这就是人生。从一座假山,看到人生、世界,以小见大,这是古代文人的情趣所在,也是王澍所推崇的造园情趣。

对王澍来说,造房子,就是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充满自然山水诗意的世界,能让人们“在某种无目的的漫游状态中,返回一种我们已经日渐忘却的知识,使一种在过去一个世纪中被贬的生活方式得以活生生地复活”。

1997年王澍与妻子陆文宇一起成立了“业余建筑工作室”。在一篇叫做《业余的建筑》的文章里,王澍阐释“业余”:“强调一种建筑观是业余的,实际上就是在强调自由比准则有更高的价值,并且乐于见到由于对信用扫地的权威的质疑所带来的一点小小的混乱。”

 

王澍及夫人陆文宇

 

 

造房子,就是造一个小世界

我们要想探寻王澍的建筑观点,必须从其具体作品中寻得。最能体现王澍建筑观点的非他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莫属。他在自序中提及:“我一向认为我首先是个文人,碰巧会做建筑,学了做建筑这一行,从这样的一个角度出发,我看问题的视野就不太一样。”

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 摄影/ 王轶庶

 

在象山校区中,王澍抛弃了现代建筑经典规划手法,去除了没有现场意义的轴线关系,对称关系等手法,而是将周围环境作为建筑规划的最大依据,从而形成了自由的、外松内紧的、拥有清晰场所关系的规划模式。王澍在校园内保留了一片农田,使用了因城市化而拆除的传统建筑的旧砖瓦,建筑造型上也试图用一种饱含传统记忆而又简洁优美的造型来达成其建筑与场地的关系。

 

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 摄影/ 王轶庶

 

他在《造房子》中写到:“做象山校区项目,让我有了一种全新的角度来看我以前所经历过的。比如,我觉得象山校园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我童年的回忆。”

从2003年,他同时设计一组名为“五散房”的小建筑,于2006年初完工,其中初次试验了“瓦爿墙”和混凝土技术的结合。在 2004-2007 年间,这个试验被放大推广在杭州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园的建造中。而在宁波博物馆,这种试验第一次被政府投资的大型公共建筑所接受。

“瓦爿墙”是一种宁波民间的传统建造技术,使用最多达八十几种旧砖瓦的混合砌筑墙体,技艺高超,但因不再使用而行将灭绝。经过王澍的试验,这一传统技术,在当代获得了续存的可能。

就是这些看起来“脏脏的”“旧旧的”材料语言,构成王澍的作品。

 

五散房,王澍著名的“瓦爿墙”. 摄影/曾翰

 

王澍在建筑中所用的“瓦爿墙”都是用回收来的旧砖瓦做成的,他在作品中频繁使用再生材料,一直抗议建筑材料的浪费。《时代》杂志特别提到了7年前王澍用66000块来自旧房拆毁的青瓦创作的作品《瓦园》,当时曾经引起了建筑界对当下中国城市问题的关注,并掀起了国际建筑舞台上的中国热潮。还提到了在第十二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王澍以“衰变的穹顶”获得特别荣誉奖,成为了首位以个人名义登上该世界第一大建筑展领奖台的中国建筑师。

2006年,他把25万片旧瓦片带到威尼斯,做了一个叫“瓦园”的作品。双年展技术总负责雷纳托来检查,在“瓦园”的竹桥上走了几个来回,诚挚地告诉王澍:真是好活。他觉得那大片瓦面如同一面镜子,如同威尼斯的海水,映照着建筑、天空和树木。 “瓦园”最后如建筑师所料,如同匍匐在那里的活的躯体,这才是“营造”的本意。

很奇妙的是,在王澍的作品中,我们的身体、情绪会被充分地调动起来,记忆浮现,情绪汹涌。

就像《造房子》这本书的设计师杨林青所说,王澍的建筑作品勾起了他儿时的记忆,某些时光深处的片段灵光一现,让人感动。

不仅结构形状,他建筑所用的材料也出人意料。

夯土、竹片、瓦片,这些别人舍弃的旧材料,成了他建筑的语言。

他的作品是可以抚摸的。难怪他被称为“触感建筑师”。

王澍的“叛逆征途”一直持续至今。他最新的作品是位于浙江富阳文村的民居改造项目,以及位于富江春畔的公望美术馆。

“园在我心里,不只是指文人园,更是指今日中国人的家园景象,主张讨论造园,就是在寻找返回家园之路,重建文化自信与本土的价值判断,以我们这代人的学养,多少有点勉力为之,但这种安静而需坚持不懈的事,一定要有人去做,人会因造园而被重新打造的。”

这便是王澍的建筑世界。


以上内容部分摘自王澍新书《造房子》浦睿文化 出品 / 湖南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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